薩提爾溝通：接納孩子的情緒，也接納大人的行為

 

編按：

美國家族治療先驅薩提爾，是20世紀最有影響力的心理師之一，她曾說過：「問題不是問題，如何應對問題，才是個問題。」當孩子面臨生命困境，大人應該如何「應對」，才能真正幫助孩子？藉由薩提爾模式，當大人覺察、療癒自己後，孩子也才能感受到接納、陪伴與愛，因而長出面對生命的力量。（本文摘自《薩提爾的守護之心》一書，以下為摘文。）

2019年農曆新年，在馬來西亞柔佛州士乃鎮的華人大家庭，親人從幾百公里外回來相聚，穿上新衣的小孩四處嬉鬧。30餘位親戚聊天，笑聲不斷。一位50歲的阿姨靠過來，拿著點火的打火機，抓著30幾歲的表弟，開玩笑說：「看我怎樣燒死妳爸爸。」

阿姨此舉是玩笑，想引起表弟的5歲女兒反應。小女孩不明就裡，害怕得縮起身子，擔心爸爸被燒焦。她眼神充滿懼怖，雙手揮動阻止，流露理想觀眾的表情，逗得大人添油加醋演戲，高喊燒死妳爸爸。

最後的結局是，小女孩太入戲，嚎啕大哭起來，邊哭邊喊不要。

大人看著小女孩哭泣，要嘛笑了，要嘛叫她不哭。爸爸在安撫無效後，擔心女兒長久哭泣，引發嘔吐的習性，厲聲說：「給我靜靜，妳聽到嗎？」

可是小女孩停不下眼淚。

她是真情流露，並不是演戲應景，眼淚怎能說收就收？卻把過年氣氛弄僵了。

這是常見的家族聚會戲碼，無非是炒熱氣氛，增添快樂回憶。小孩被惹哭是常態，一般認為這無傷大雅，大人逗弄小孩，誰沒有這樣的經驗？

© 由 遠見雜誌 提供 家族聚會中，小孩被惹哭是常態。（僅為情境配圖，取自pakutaso） 家族聚會中，小孩被惹哭是常態。（僅為情境配圖，取自pakutaso）

燕湘是這家族的成員，三個孩子的媽媽，十幾年來的教養歷程，使她的人生有不凡成長。尤其是這幾年來，她學習薩提爾模式，新山一帶的朋友稱她「薩提爾媽媽」。未學習薩提爾模式之前，她也像一般的家長，以軟硬兼施的方式教導孩子。但是她學薩提爾之後改變了教育觀，改變了與孩子的應對，她更瞭解自己與他人，展開了接下來的對話。

當爸爸威嚇小女孩，燕湘介入父女之間，以身軀將兩人區隔開來，先緩和小女孩複雜的情緒，再以溫柔的聲音問：

「妮可，妳生氣嗎？」

「妮可，妳害怕嗎？」

「妮可，妳難過嗎？」

燕湘此處的介入，內在充滿平靜，心中接納自己，也接納孩子與大人。

接納自己什麼呢？接納自己若沒法安撫孩子，接納自己若沒有改變狀態也不自責；接納孩子與大人的什麼呢？接納孩子的情緒，也接納大人的行為。

燕湘一連幾個情緒探問，是接納孩子的情緒，亦是讓孩子為情緒命名，理解自己的情緒，有助於孩子情緒的和緩。

這位名叫妮可的小女孩，眼淚塞滿了鼻腔，情緒緊繃，不說話，只以點頭或搖頭回應。

燕湘以溫暖接納孩子，接納孩子的所有反應。小女孩感到被同理，情緒漸漸緩和了。

這一幕吸引親友注意。小女孩的媽媽靠過來，觀察燕湘與女孩對話。

「所以，妳是擔心爸爸，擔心爸爸被燒到，妳才害怕哭的，是嗎？」燕湘問。

「嗯！」小女孩抽抽搭搭。

「妳好勇敢呀，年紀還這麼小，卻想要保護爸爸。」

小女孩點頭。

「妳很愛爸爸，是嗎？」

小女孩猛點頭。

「我知道，我也看得出來，妳很愛爸爸。」燕湘看見小女孩點頭，才說：「妳想要我幫妳嗎？把妳想救爸爸的心意，告訴妳的爸爸嗎？」

小女孩點頭。

這場談話結束了。媽媽上前將小女孩抱入懷中，稱讚她很勇敢，還有愛父親的心意。媽媽對小女孩的哭泣，也有了更多理解，亦不捨孩子被捉弄而引發的恐懼。

媽媽的內在有不少觸動，更對燕湘應對的方式，感到驚訝與讚嘆。她得知燕湘學習薩提爾模式，隨後也加入學習的行列。

親友見燕湘的對話，竟能安撫小女孩情緒，覺得神奇極了，但不曉得她用什麼方法。親戚們加入教養議題，紛紛數落爸爸的不是，不該這樣兇女兒，並對小女孩解釋，剛剛阿姨在玩遊戲，大人是在演戲，演戲都是假的。

「你們不用和她講道理啦！說了，她也聽不懂。」爸爸看親戚的教導，臉轉過來對燕湘說。

「我沒有跟她說道理，我只是理解她的情緒。孩子要我告訴你，她很擔心你會被燒死，想保護你。但是，她太小了，無法對抗，只能用喊的。我問孩子，要告訴媽媽嗎？她說不要，只要我告訴你。」燕湘見到這位爸爸微笑，繼續說：「孩子是不是跟你比較好？」

「沒錯。」

「所以，她只要我告訴你，她要用力保護爸爸。」

頓時，爸爸感受了女兒的心意，表情和緩安靜下來，似乎是默默領受，若有所思的模樣。這幕稚女救父的戲碼，沒有好萊塢電影的張力，沒有任何新聞價值，要是燕湘沒有學過薩提爾模式，以接納且溫暖的對話介入，小女孩哭泣被斥責的插曲，只是過年團聚的一齣家常戲碼。

在尋常的過年氣氛中，如今有了迥異以往的對話，小女孩的哭泣有了新意義。父母重新思考這一幕，深化了原生家庭的情感，也呈現給整個家族瞭解，華人世界裡不輕易表達的愛，在今年過年以不同方式，由一位小女孩呈現了。

© 由 遠見雜誌 提供 《薩提爾的守護之心》一書， 李崇建、甘耀明著，寶瓶文化出版。 《薩提爾的守護之心》一書， 李崇建、甘耀明著，寶瓶文化出版。